引言：

关于“底层阶级”，是个变量的定义，通常人们总以物质来衡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，来判定他的身份高低，其实，这是不公平的，也是不客观的。

熙熙攘攘，三三两两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大千世界行行种种被历史所记录，只不过，有的有名有姓，千古流芳，有的无名无姓，沧海一粟，所以我们读到的历史都是关于那些君王将相的丰功伟绩，历史总是写给胜利者的，那些民间疾苦往往被史官忽视。

郑州的某个角落，蜗居着那些默默无闻的打工者，他们朝八晚九，迎着凌晨的晨曦，努力奔跑，挤着公交，为了几百元的全勤奖；披着残照夕阳，疲惫而归，路过路边摊，吃着地沟油的麻辣烫，刚吃一半，城管袭来，呵斥驱赶着摊主，手捧着残羹冷炙再无食欲。推开房门，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，屋里衣服搭的横七竖八，地上的污垢分不清是烟头还是蟑螂，打牌的声音，洗衣服的声音，吵架的声音，电视剧的声音，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来，这里，就是群租房客的人生，五味杂陈。

1

群租房的兴起

说起郑州的群租房兴起，不得不先说到郑州的城中村，那些年，哪个区没有城中村？如今的高楼林立无不曾经是“村”。

随着郑州的经济发展和城市的扩建，渐渐的，每一年那些繁华一时、八街九陌的城中村被铲车夷平开发，而城中村的租客又换到另一个城中村，当城中村被拆的仅剩下黄河桥边上的时候，自己的收入不足以支付上千元的房租，仍想以最小的代价留在这个城市的时候，需求造就市场，群租房随之而生。

2012年以前，郑州的群租房几乎没有什么市场，最多也是合租而已，一个标间俩个人住，平摊下来200多元，对于那些收入不多的人群来说，是较为公道的价格，而且无论是二七区、金水区都有尚存的城中村，总能满足市场的需求。

还有的服务类行业，晚上下班很晚，比如KVT，酒吧等公司，老板为了保证员工准点上下班和安全，就开发了“员工宿舍”，租下100多平米的房间，摆上高低铺的床位，一个房间放上1到2个，这样下来，房间里就能住下8个人以上，而每月平摊到个人身上的成本也就100多块钱，或许这就是群租房的雏形。

2014年时，城中村已经拆了大半，北环的城中村成为租客较集中的地方，算是最后一艘诺亚方舟，无非是距离远一点，起床起的早一点，但比起能留在郑州的愿望还是能克服的。所以那时候金水区的公司招聘相对容易，而东区和中原区企业的人事部主管频频跳槽，确切的说是被炒鱿鱼。打电话邀请面试，应聘者第一句就问公司地址在哪，管不管住，听说是东区或者远离自己的租所，就直言不考虑了。

那时候市中心的单身公寓价格涨到了1000元/月，北环的城中村标间价格已经涨到了500元，胡辣汤的价格都5元了，面对生活成本的上涨，让一些工资在2000元左右的打工者怨声载道，即便是500元，对他们来说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，为了缩减生活成本，开始寻找价格在300元以下的房间，确切的说是床位，于是群租房的萌芽期便形成。

2016年，四环内最后的诺亚方舟（城中村）终于沉没，租客们四处逃散，有的回家种地，开荒养蚕，有的继续留守，租房买房，当然租房的居多，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，唯一能选择的，是睡上铺还是睡下铺，头朝北还是头朝南。

2

健康路摆夜摊的小方

郑州健康路上的夜市摊经营到今天已经有15个年头，成为仅存的规模最大的夜市商贸市场，夜幕降临，华灯初上，人群即往。

小方，弱冠之年，中学毕业后南下过广州，北上过吉林，2016年年初和老乡合伙租下健康路的转让摊位，经营玉石、手链之类的，因为老乡和媳妇一起住，所以自己在健康路的华林广场租了下铺床位，对于睡过马路的人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，虽然每个月收入也颇为客观，基本稳定在5000元以上，也有条件换个800元左右的主卧室，但是他不舍得，或许他更能体会赚钱的辛苦，也更加珍惜财富。

每次半夜收摊回到出租房，他都蹑手蹑脚，生怕惊动了上铺的兄弟，衣服一脱直接上床睡觉，天明时，屋里的人陆续起床上班，唯独他还在梦乡，一直睡到10点左右起床，独享难得的安静。

这间140平左右的3室2厅住着总共15个人，除了主卧住着一对夫妇，其他房间都大大小小摆满了床，一间书房住着4个女生，一间厨房住着2个男生，一间次卧住着4个男生，另外一间次卧的4个床位住着3个男生，其中一个是正在实习的学生，一个是做销售的，另一个是自己，空着一个床位。

平时小方和舍友交集并不多，因为工作时间的原因，碰面最多的就是上铺的那个还在实习的学生小赵，小方曾一度以为这些租客的经历大多和自己一样，受教育水平不高，从事着门槛较低的体力劳动，印证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，恨自己荒废学业，不思进取，自食恶果，窝屈在弹丸之所，受人奚落。随着慢慢了解发现，原来这些人有五六个都是大学生，有的甚至住了1年多，工资还没有他挣得多。

3

小赵的2200元月薪

上铺的小赵2016年毕业于郑州经贸学校，就职于某家保险机构，当初进入这家公司被网站上的8000元高薪所吸引，进入公司后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要从基层拉保险做起，一切都要靠业绩说话，除了每天跑业务还要接受“成功人士”的洗脑培训，每个月除了1600元固定工资的，算上各类补助和提成，基本在2200左右。

之所以坚持到现在，是因为他的领导告诉他一句话：“好走的路都是下坡路！”当然，下坡路是需要代价的，每个月每一笔开销都要精打细算。

学会计专业的他简单列了资金计划▼

群租房百态人生：摆夜摊的小方、月薪2200的小赵

有人常抱怨郑州的房价贵，骂爹骂娘，而他们骂的资格都没有，以300元的存款购置80平的房产，付清首付款需要奋斗108年。按着世界人类的平均寿命71岁计算，他需要在阳间奋斗50年，再到阴间拉磨58年，由于贷款30年，还要再被放在油锅里榨30年的油，用来还债。

在2200元—3000元收入区间的人群，在这个价值近200万140平房间里互相激励，互不嫌弃，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圈子，属于自己的隐私，生怕别人看见，除了冠冕堂皇来收房租的房东之外。

4

群租房的侩子手

曾经华仔《冰雨》中唱到：“你就像一个侩子手把我出卖......”，一个“侩（kuai）”字被网友误会了15年之久，最后被学者证明此“侩（kuai）”子手非彼”刽（gui）”子手也，侩子手是指买卖中间人的意思，也就是中介的意思，而小张就是这间房的侩子手。

1年前小张还在家房屋中介上班，或许摸透了他山之石，2016年开始自立门户，刚开始那些优质房源他并没有一手信息，后来摸索到群租房的商机，而且房屋中介公司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做这项业务，于是小张乘虚而入，在试水了几个小点的群租房后，发现其回报率远高于一般的合租房。

拿华林广场的小区来说，140平的房，他租下来是3500元/月左右，经过他改造、分割、填床，按一个人每月400元—600元来算，一个这样大的房间能收入9000元/月，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维护成本，净利润在5000多元。经他手改造现在已经有8处大小不一的的群租房，整体算下来，每月净收入在3万以上。高回报当然面临高风险，2016年上半年就发生了几件足以让他坐牢的事。

在小张二七广场附近的群租房，原本计划18个人房间，塞满了22个人，当时也疏于管理。有天半夜，女房客打电话给他，举报有人偷窥她洗澡，已经报警了，慌忙中小张赶到出租房时，屋里站着几个警察，经其他几个女租客反应，证实了那个老男人（45岁）的不轨，于是连同小张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，原来那个老男人之前就有案底，最后，那个人被拘留，给予了小张口头警告，事后，小张效仿同行，对租客额外进行了年龄限制：“18岁—30岁（30岁以上勿扰）”。

还有一次在健康路附近的群租房，早晨时小张带一位客户来看床位，开门进屋时就闻见一股塑料糊味，在一间次卧发现了热得快烧的暖瓶通红，呲呲冒着浓烟，旁边就是床铺，吓得小张赶忙关电源，总算避免了一场火灾，等他回过神来，看房客早就没影儿了，事后知道，是一名租客因为着急上班，忘记烧水的事了。

其实关于群租房的安全风险和法律风险，小张也心知肚明，早在2015年，郑州市政府办公厅下发的《郑州市房屋租赁联合管理实施方案》，对“群租”进行定义：“集中出租房屋供他人居住，出租房间达到15间或居住使用人达到30人以上，出租居住房屋人均居住面积低于5平方米，每个房间居住人数超过2人。”

关于这些制度小张是倒背如流的，在有关部门严查的时候，小张也不敢再接纳新租户，之所以仍然铤而走险，还是看重了“利”字。

他说，毕竟租房是两厢情愿的事，谁也没有强迫谁，如果人均收入都提升了，你给他免费住他都不会住，每个城市都有群租房，终归还是社会贫富差距的问题，而我只是个侩子手而已。

5

尾声

的确，群租房日渐盛行的背后不仅仅是那些房东、中介在唯利是图，而是低收入人群的需求带动了群租房的兴起，不是生硬的管理条例、严查罚款所能治理的。

就像郑州电动车的崛起，2007年郑州“禁摩令”颁布后，十年的时间，两轮电动车从几千辆发展到现在的300多万辆，每一年都在说管理整顿，上牌规范，到现在还是车如流水，事故频发，甚至高架桥上时常看见风驰电掣的掠影。

如今的群租房发展的趋势如同郑州的当年的电动车一样，如果群租房被“限租”，那么这些城市角落的人群又会被逼到哪里？张大民曾为了幸福生活，含辛茹苦十几年才收获拆迁房，而大多数人何尝不是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的呢。